到了晚上八点多,唐弥才从昏睡中转醒,她身体不舒服,加上又在陌生的地方,难受地钻在唐纨怀里一直哭,一会儿哭着要妈妈,一会儿又哭着要唐唐,往日脆生生的小奶音中透着虚弱,听得唐纨一颗心揪成一团,却无能为力。
贺准接了个电话,回来后看见父女俩靠着床头偎在一起,大人小孩都睡着了,他轻叹一口气,抖开被褥给俩人盖上。
“叔叔。”
隔壁床的小女孩突然出声,光秃秃的小脑袋趴在枕头上,直勾勾地看向这里,问:“这个小妹妹是你女儿吗?”
贺准冲她笑了笑,反问:“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叔叔,你会讲故事吗?”
贺准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她:“不会。”
小女孩失望地啊了一声,于是又绕回刚刚的问题,“那那个小妹妹是不是你女儿呀?”
贺准默了一瞬,兀自笑了,眼底渗出无尽的温柔,点头说:“是。”
“我不知道。”
后半夜唐纨醒了,医院的硬板床睡着实在算不上舒服,他翻来覆去做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梦,睁开眼浸出一身冷汗。
病房内阒寂无声,沉在一片黑暗中,只有远处的走廊还亮着灯,从虚掩的门缝中透出一线光进来。
他放轻动作翻身坐起,床铺不可避免地发出吱呀声,吵醒了坐在床畔闭目浅眠的贺准。
手背覆盖上来一道温热的触感,唐纨胸口翻涌出难以言喻的滋味,身体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问:“怎么不去车里睡?”
贺准抓着他的手捏了捏,贴近过来用气声说:“怕你醒来看不见我。”
唐纨双腿垂在床边,垂眸沉默了一瞬,缓慢道:“等天亮了你就回去休息吧。”
贺准岔开话题:“骨穿检查是上午几点?”
“十点钟。”
“嗯。”贺准站起身揽着肩把他的脑袋按进怀里,揉了揉发顶,柔声道:“别怕,小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唐纨顺势将脸埋进坚实的腹间,质地柔软的羊绒衫上有好闻的柑橘调木质香,肆无忌惮地窜进鼻腔内,似有安神定心的效果。
苦夜再长,也终于捱到天明那一刻。
清早唐弥转醒,体温稍微退下去一些,唐纨喂她吃了点米粥,小丫头窝在他怀里张嘴接食,乖巧非常,眼睛却一直盯着坐在床尾的贺准出神地看。
九点五十五分,护士敲门进来,通知唐纨带着孩子去做骨穿。
医院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兵荒马乱,骨穿室门外围着几个坐立不安的家长,走廊深处逼仄昏暗,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洁净通明,却泛着死气沉沉的白。
紧闭的铁门后面隐隐约约传出唐弥细弱的哭声,唐纨几乎是数着秒熬过了漫长的三十多分钟。
再回到病房,隔壁床小女孩的家长出现了,是位中等个头的壮年男性,大约就是小女孩的舅舅,皮肤蜡黄面容沧桑,穿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深蓝色冲锋衣,看见推门走进来的两个人先愣了愣,眼角蜷起的细纹里隐着底层劳动者身上常见的那种局促与窘迫,躲闪着撇开了视线。
倒是那小女孩一点都不怕生,腕上还扎着化疗针,目光跟随着贺准,一叠声地喊:“叔叔,叔叔,这个小妹妹生了什么病呀?”
贺准朝她笑了笑。
骨髓穿刺至少要等一到两天才出结果,这期间唐弥断断续续发着烧,唐纨的一颗心也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贺准寸步不离地在医院陪护了两天,骆云飞来过一趟,该是听了他的吩咐,送来一些日用品之类的物件。
离开时贺准把人送到电梯口,骆云飞叹了声气,转头瞧着下巴上冒出青色胡茬的他,略带唏嘘地问:“那孩子是唐纨亲生的?”
贺准睨他一眼,不带情绪地回:“这重要吗?”
骆云飞微愣之后点了点头,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特别理智,甚至近乎于冷血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柔情又无私的一面。”
唐弥住院的事终究没能瞒住谭女士,她来医院那天贺准不在,提前让唐纨找借口给支走了。
俩人在一起的事,唐纨原本想找个恰当的机会跟谭女士提,他曾经妥协过很多,是姐姐口中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可悲之人,这一次终于想试着去争取,为了贺准,更为了他自己。
却没想到小弥在这个时候生了病,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浇灭了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他退却了,不敢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三天骨穿结果出来,医生把谭女士和唐纨一起叫了过去,指着报告单上的数据告诉这对母子。
急性单核细胞白血病,确诊。
唐纨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比起他,谭女士却意外镇静许多,只是嘴边肌肉肉眼可见地抖动几下,怔怔地看着医生问:“能不能治?”
“放心,治是肯定能治,不过方案要先跟你们讲清楚,第一阶段先做诱导化疗,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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