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说,她在那次谈话后的第三天,晕倒了。
阿姨打电话焦急地说明情况,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了之后,我的心情很平静。
“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就到。”挂了电话,脱下实验服,向导师告假,我驱车前往。
病房里边,阿姨在忙前忙后,她的脸色很苍白,表情却很轻松,看着手里的杂志,没有半点哀伤。
阿姨率先注意到了我,招呼我坐下。她也看到了我,放下了杂志,笑着看着我,“怎么过来了,今天不忙吗?”
“忙。”我没有隐瞒,带上手套,为她剥着葡萄,“阿姨说你得了癌症。”
“是啊,晚期呢。”她的语气很轻,从她的语气里,我找不到一分在意。剥好葡萄,我抬起头看着她,“会很痛苦。”
她笑了,笑的很灿烂,“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所谓准备,就是没有准备。
积极治疗,意味着痛苦。消极治疗,也不一定不痛苦。
她常常因为疼痛在半夜醒来,被发源于骨髓里的疼痛弄得满头大汗,泪流满面。初时她还能忍下声音,安静地抽泣,后来疼痛愈演愈烈,她终于放声嚎啕。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凄厉,哭得可怜。病房隔音很好,外边的人感受不到里边的痛苦,里边的哀鸣连绵不绝,听得人心肝都开始发颤。
“求你,给我打一支针吧?”她的泪水不断冲刷着她的理智,她紧紧地抓住我,她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我的血肉里,像一根根针,从伤口处顺着血管往上,扎着我的神经。因为痛苦,她开始胡言乱语,“好难受,不想活了。死了好了,死了好了”
很无力。已经到了救无可救的地步。活着的每一天对她来说应该都是折磨,但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安乐死的事。
病症开始影响到消化,她吃的少,有的时候会全吐出来。不小心吃得多了,就会难受得睁眼到天明。
疼痛太过于折磨,她总是选择用睡觉度过。吃不好睡不好,她消瘦了许多。
“我和那里的人签了协议。找个时间,我们就回去吧?”
我在为她做果泥,她过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回应,“回去?那你害怕吗?”
转过身,她瘦削的身子闯入我的眼睛,她的脸已经小了很多,黑眼圈很重,双眼无神,但是皮肤却格外的好,呆呆地看着我,像是病西施。
她仰着头很累,我蹲下来,仰视她,“你不想回去吗?”
她垂下眼睛,眼皮一搭一搭地张张合合,很没精神。她看了我很久,握住了我的手,“你害怕他们吗?”
看着她精神不振的脸,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太小了,抓在手里,像是在抓着冰条,“我不怕。”
她的眼珠子左右来回地扫了一阵,腰忽然垮了下来。她的额头压到了我的额头上,浓重的药味夹着氯酸根的味道将我包裹,她的气息很弱,在气味的夹击之下,我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她就这样,休息了好久好久。最后,她闭上了眼睛,“那,你做好准备了吗?”
“嗯。”我站起身子,血液因为我蹲下的动作阻隔在身体的另一端。待我站起,阻隔消失,血液发狂一样地涌向先前到不了的地方,平静的湖泊灌入炎热的熔浆,两相交融,兹拉作响,他们相互征战,谁也容不下谁。尖利的武器无眼。时不时中伤于我,让我难受无比。
我将她揽进怀里,抱着她,“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那边的人派人来接。听说她的病,他们向我打了包票,说会请最顶尖的治疗团队给她会诊。如果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也尽量不会让她痛苦。
他们没有食言。他们提供了最高等级的疗养院,最好的医疗设备和最权威的医疗队伍,但是谁都知道,这无济于事。
“里边太闷了,听说楼下小花园很漂亮,”她仰着头,看着我,笑盈盈的,“来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去过一次呢。”
“为什么不去?”我摆弄着她床头花束,问。
“因为想和你一起去啊。”她的声音很轻快,听得我心头一阵,随后心口酸酸的。我的动作在她的话落地后动不了了,索性我也不继续弄了。“但是你最近都好忙。”
我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她依旧含笑看我,眼睛里满是我。我拉住她瘦削的手,那只手冷冰冰的,上边的血管清晰可见,留置针一直停留在上面,我好像都忘记了上边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了。
看着她的手,我的鼻尖酸酸的,“不需要等我。你想去的话你可以去。”
“不一样的。”她摇了摇头,反手将我的手抓在手里,她轻轻收紧了几下,又放开。忽然,她拉开了床头柜,从里边拿出了那宝蓝色的绒布盒,打开了。在我的注视下,她取出了里边闪着暗红色光芒的戒指,拉过我的手,戴到了我的手上。
做完这一切,她将另一只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笑眯眯地看着我,“那是不一样的,一家人,就要一起行动,谁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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