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兄,”我几近哽咽,“你是个好人,我又怎能为保自身清誉就装作与你不相识呢?待我回到宗门,一定在同辈师长中将你美名远播,为你洗脱世人污蔑。”
戚伤桐忙说:“这倒不必,哈哈。”他的笑变得有些尴尬。
“我也是开玩笑的。”我说。
他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
我虽说要走,也没有即刻告辞的打算。小木说我这身体要少淋雨,因此与小布一块儿替我做一套雨具。
没有戚伤桐催促,这两个小童做起事来就十分磨蹭,今日劈竹子,明日才贴伞面。我看着他们劳动,产生另一个问题:“你们离群索居,做偶的木材啊、做衣服的布啊难不成都是三年前自己带过来的?”
小木瞥了我一眼:“别听公子瞎说,来找他的人可多了,他也很喜欢有人来找。那些人邀请他出门,他就能带好多东西回来。”
我好奇道:“我在这住了几天,怎么一个人也没看见?”
“你不就是吗。”小木说,“半个月前才来过一个人找他,这还不多吗,最多的时候每个月都会来一次人呢!”
我说:“你大概对人多有什么误解。”
小木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现在这样刚刚好,再多来点人就打扰到他们一家的生活了。
“那些人来找你家公子做什么呢?”
小布做了个鬼脸:“当然是找他帮忙了。你是不是还要问:找他帮什么忙?”
我说:“对啊。”
小布说:“真笨。公子只会偃术,当然是帮这种忙啦。”
我压低声音:“难道是……”
偃术一脉流传千年,当世之所以将偃门列入外道,对其十分忌惮,便是因那些广为流传的关于偃师替人制作傀儡引出的可怕后果。
其中最出名的一个传说是这样的:前朝有位皇帝怕遭人刺杀,请偃术大师纫千思为他造了具替身傀儡,住在他的寝殿里、在祭祀巡游的场合替他抛头露面。后来皇帝本人忽染恶疾一命呜呼,傀儡又按部就班地替他治理朝纲二十年,一直没被人发现。最后还是一位妃子在侍寝时随口说了句:“妾都生出白发了,陛下还像二十年前那般年轻,真让人嫉妒。”事后被皇子安插在寝宫里的内侍偷听禀报回去,露出端倪,才被查出冒牌身份。而那个时候纫千思都已去世五年了。
我正浮想联翩,小布厉色道:“你眼珠子转什么?我家公子从来不做害人的事。”
“你想多了。”我举起手说,“我刚才只是看见一只虫子从我的左耳爬到右耳上,你看,虫子飞到你头上了。”
小布尖叫一声跳起来,使劲拍了拍头,满脸怒色地对我说:“你这个人,不是个好东西。”
在我走前,还特地向戚伤桐请教了一件事。
“你说,为什么人死了以后其他所有物不会跟着走,唯独衣服穿在鬼身上?”
戚伤桐用那空空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眼,忖度片刻:“连兄问倒我了,人本是父母胎生,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做鬼也应是光溜溜的一个而已,但我遇见过的鬼都穿着衣服。”
“这样啊,那我纠结此事倒没有意义了。”
“哎,连兄。”戚伤桐又道,“不过我倒是见过几次别人办丧事,家里人总会烧些衣服、纸马、纸钱给过世的人。那些东西一被烧成灰,就被送到鬼手中去了。”
我福至心灵:“你是说,有人在我死后惦记着我没衣服穿,所以给我烧了一件?”唉,怎么不给我烧把剑呢。
他犹豫道:“我本来是想说……有人在你穿着衣服时将你的尸身烧了……”
我用傀儡的脸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戚兄,这也是开玩笑的对吧?”
他沉默了一下,笑道:“是啊。”
戚伤桐以为我等得太急,主动邀我参观他收藏傀儡的房间。他的作品无不像那“四无公子”一样怪模怪样,有眼睛上长了两张嘴的、头顶一圈生了八只耳朵的、没有手臂却有螃蟹一样八条腿的,要么缺了什么,要么多出点什么。
我说:“听闻偃门一向崇尚将偶做得像人,比如……嗯,纫千思……”
“纫大师都是几百年前的人了,连兄想必不知,偃师一脉数度分家又合并,到今日早已不遵祖师爷那些死板规矩了。”
我调侃道:“戚兄,这种欺师灭祖的话你也只能当着我的面说说了。”
“那是,连兄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他一脸认真地说,“更何况,完美无缺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话倒颇有化外之风。
小木与小布终于做完雨具,喊我出去看。一副斗笠,一把大伞,我用不着时还能将它们捆起来背在背上。我试了试,向他们道谢告辞。
我还未走出院门,忽然觉出一丝不对味,并起腿在脐下三寸一摸——这一摸让我大惊失色,冲进戚伤桐房内,说:“难怪你给我去势了?”
戚伤桐愣住,问:“去势是什么意思?”
小木溜进来,并指成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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