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点着头,心知从此刻之后,我所有关于她的问题都不再有意义,亦不必再问出口。但我仍忍不住说:“有的伤害并非出自恶意。”
他的上下眼睫缓缓相碰了一下:“连兄对此有什么心得?”
“你,唉。”我本不擅辩经,遇上他这种道理自成体统者更是束手无策,铩羽而归。
他烧退得快,却还是在床榻上躺了三天。期间小木与小布轮流照料,这三天内他体内的蛊异常安分,我只能在白天去与他说一阵子话,一见他打哈欠,就识趣地走出去。
他痊愈那日正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小布将所有积压的夏衣都拿出来晾晒,挂满整个院子,在轻风中曳动着,如烟如云。
院中有些花的花期已过,但有另一些不知名的绿茎从土下冒了出来。
我拿着一只瓢,挨个给那些连花苞都没结的葱绿植丛浇水。
一双白净的鞋履蓦地出现在我眼前。我将视线上移,看见一段病后清减几寸的腰肢,再往上,便是戚伤桐又尖了些的下巴。
“今日去镇上置办一套车马吧。”
我一怔:“你伤寒初愈,不用这么急吧?何况你还没告诉他们两个……”我朝那层叠悬挂的衣服上映出的两个矮小影子望去。
“我本来也不欲在此地多待。”他压低声音,“就在昨天,我感觉不到替身傀儡了。”
“感觉不到,是什么意思?”
“就是简简单单地断了联系,在那之前,也完全没有一丝痛苦和杀意传过来。”他说,“又得走了。”
我错愕道:“在狗狸山失踪的?”
他点了点头。
“那还等什么,我们一起去镇上,买了车马就走吧。”
他拍了拍我的手,让我稍安勿躁,提声道:“小木,小布,我要离开泷州了,你们这次要与我一起走吗?”
那两个活泼跑动的影子骤然停了下来,先开口的是小布:“公子,我和你走。”
“公子,我不想再奔波了,就让我留下吧。”小木却给了截然相反的回答。
戚伤桐道:“好,从明日起,你就是空庐的主人。”
“我会将它一把火烧了的。”
戚伤桐顿了顿,说:“随你。”
他们都没有一丝犹豫,就好像此前都在心里演练过许多遍今日的场景。
我还未从这过于潦草又无比郑重的告别中回过神来,一阵骨碌碌车轮转动声在院门外响了起来,伴随着汹涌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有一大群人,气势凌人地向我们的寓居之所逼近。
我下意识地想要跑,但看看自己和身边的人,意识到此时逃也是无用。
戚伤桐亦听见了那声音,撩开遮住视线的一件衣服,神情凝重地盯着大门。
“哐”地一声,院门被撞开了,十几根粗硕圆木哗啦啦倒了进来,最先倒下的一根径直撞到我的小腿上。我将戚伤桐往后一拉,木头在他脚边砸起一阵灰尘。
有人在门外大声说道:“这里是戚公子家?桃仙镇黄家兄弟的酬金送到了!”
半车沉甸甸的木头后面,来人现出身形。
约有四五十个体型精练、样貌英武的壮年男子,穿着样式划一的青黑色窄袖服装,或挎刀剑、或执短棍,排列着整齐的队形簇拥着一辆华丽的车驾。
此等排场,显然不是一个快开不下去的武馆能做到的。
戚伤桐提起一口气,从容道:“既是来送木材的,将车停在门外就好,我自会派人去搬,现在堵上了我的门,我想请阁下进屋喝一杯茶都不行了。”
“无妨。”刚才那说话声原来是从马车里发出来的。其声如洪钟,震得那欲盖弥彰的车帘都在颤。这是内功还没练到家的体现,只会“放”却不会“收”,急于炫耀反会暴露短处。
“我正好还有一物,要亲手交给戚公子。”那声音又说道,它等了片刻,不见戚伤桐回应,语气加快了几分,“你出来取。”
戚伤桐道:“在下天生眼疾,行动不便,有劳阁下将它送进来吧。”
对方哼笑一声,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好。”
凭空传来“砰”地一声巨响,一个重物摔在我们面前。白衣染尘,肢体扭曲,俨然是离家多日的“四无公子”。
戚伤桐低头看了一眼,语气没有多少意外地问我:“这是我那替身傀儡吗?”
我回答:“是。”
他抬起头朝声音的来源方向笑了笑:“阁下不像偃门中人,不知是如何断去我的「线」的?”
“你那木匠师父年轻时在千红楼豪赌七夜,付不起赌资,抵押了一把剪子放在我家仓库里,被我借了出来。谁能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呢。”那声音显得有些得意,“戚伤桐,要找你可真难啊。三十六路外道都在替你遮掩,老子打听到的你的行踪都是故意散布的假消息,「石火」的杀手也请不动,绕了不知多少弯路。”
戚伤桐愣了一下,随即神色恢复如常,松快一笑,道:“承蒙几位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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