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敢。敢问师祖,落入水中时是看到了什么吗?”
它说:“那是个人。”
我呼吸一顿,而后重复道:“一个人。”
“就是一个人,穿了水靠,贴在那船下面。”
小布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它又没了声音,主动装死。我说:“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忘了有没有封住它,然后被它吓个措手不及。”
戚伤桐笑道:“不会的。”说罢取出铃铛,在它头顶晃了晃。它在听见第一声铃响时抽搐了一下,便立即瘫下来。我几乎要同情它了,这与坐牢有什么区别。
小舟随波逐流,我们的心情又多了几分凝重。
“找麻烦的人还是来了。”我叹道。
“终于来了。”戚伤桐纠正我,随后扑哧一笑。
我愣了愣:“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他说:“要是那个人把你引到远处,再回来掀了我的船,他今日或许就得手了。”
我佯作紧张道:“你别说了,万一他现在就躲在我们船底,还要谢谢你给出主意呢。”
他用一双笑意满盈的眼望着我:“他在么?”
“不在。”
戚伤桐摇摇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膝盖,若有所思道:“不知是初出茅庐,没有杀人的经验,还是本性不坏,见船上有人,不愿殃及池鱼,或是两者兼具……”
我挑眉:“你不会还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吧?你说说看,下次见我直接一把捉住他。”
他笑叹道:“你真会开玩笑。”
那件事发生后,我们夜宿水上时便极为谨慎,半夜有鱼儿成群结对从舟底掠过,我也要睁开眼细细聆听辨认那动静中是否藏了其他东西。
我自认动作极轻,可天亮后小布还是斩钉截铁地和戚伤桐说我晚上不睡觉,戚伤桐便道:“以后睡前都靠岸边去吧。”
当晚我们便在谷绪的柳中渡口舣舟登岸。
未州风物已与西边大不相同。单看谷绪便是,朱楼夹道,柳荫逶迤,九陌灯辉,昏晓难分。我踏上长街那一刻,格格不入感已油然而生。
没走几步,迎面便忽然砸来一阵香风,我疾步向后一退,抬手将一物抓握在手。
只是朵红灿灿的花。我环顾了一圈,就瞧见这花朵的来处——一座小楼之上摆着密密麻麻的花盆,花丛中有人纵饮高歌,一边拔下开得好的花来随手一掷,掉在地上被碾为姹紫嫣红的泥。
我抓着手里那朵,脸色更加不豫。
“连兄,别看了。”戚伤桐在我身侧说,“把我们剩下的钱都交出去,才刚够在这里的酒楼睡一晚。”
“比我想象得还贵。”我咋舌道,“我还以为你上街来,是想买些东西。”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他莞然道,“听了一路此地物价,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
从我们身侧走过一人,似乎听见我们的谈话,回头看了一眼,便开始笑。
我问:“他是在笑我们穷酸?”
“穷酸人自有穷酸人的去处,我们回船……”
我的头还未点下,颈后汗毛忽然被什么东西一拂。我本能地伸臂一揽,带着戚伤桐旋开半圈,“锵”一下,用剑鞘挡下一枚泛着蓝光的飞星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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