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透明的水流冲刷在乌以沉的手背上,带走了上面鲜红的残迹,乌以沉用手心盛着水流,慢慢泼洗着洗手盆边上的肉渣与血水。
直到那血色渐消,计江淮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冲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吐血……”
乌以沉的病态呕血超出了计江淮的接受界限,乌以沉嘴角的残血意味着这是不可控的病理反应,他那回眸怒视也深深地在计江淮的精神里留下烙印,计江淮想知道乌以沉怎么了,但看到乌以沉惨白的脸色后又吓得不敢追问了。
洗手盆里的血迹被慢慢冲洗干净,空气里异味也逐渐被排风扇和香薰排消散掉,乌以沉洗了一把脸,他抽来一张擦手巾将脸上的水滴擦去,这一动作让计江淮想起了之前也见过乌以沉这样匆忙地掩盖,原来早在搬家的时候乌以沉就已经有呕血症状了。
计江淮再一次担忧地询问:“你生病了吗?”
乌以沉把纸巾卷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他吐了一口气,敷衍道:“不知道,之前也有过吐血,但是吐完之后就好很多了,应该没什么事……”
计江淮皱着眉头,他追问道:“但是你现在又吐血了,你应该知道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吧?你有去医院看过吗?”
乌以沉依旧在回避计江淮的视线,他说:“没有,我感觉不是很严重,我没事的。”
计江淮知道以乌以沉的性格,要是别人没有发现他生病,他就会一直隐瞒忽视自己的病情,说到底就是乌以沉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弱点,不想在别人面前展现出虚弱的一面。计江淮对乌以沉这种好面子行为又气又笑,计江淮故意说:“你要是现在不去治,以后病得起不来床怎么办?到那时候你才想起去看医生吗?”
乌以沉听罢稍微细想了一下,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抗拒,计江淮知道他被说动了,便继续劝道:“可能只是胃溃疡呢?吃点药就好了,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吧,今晚就早点休息吧。”
乌以沉的脸色有些不愿意,但也力不从心,刚才的猝然呕吐让他有些头晕目眩,脚步都有些发飘。外面的烟花还在热情地轰炸天际,别人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而他们不得不先回家休息了。
新年伊始,烟花会一直持续到凌晨,轰隆的爆炸声吵得人无法入睡,乌以沉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后恢复了一些体力,他不死心,缠着计江淮要做,计江淮一次次推开他,说:“你现在需要休息,你刚吐了晚饭又吐了血,身体已经消耗很大了,我也很累了,等你身体好了的时候我们再做,好吗?”
计江淮感觉自己像在哄小孩,刚刚他还在想乌以沉死不承认生病的样子很幼稚,现在乌以沉仗着生病了要撒娇,这才是最幼稚的。
计江淮背过身去不让乌以沉乱摸,乌以沉只能摸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他顺着计江淮的腰线摸到计江淮的断腿,那肢体截断面萎缩成了一段圆柱,短小失能的断肢无法着地行走,要是把计江淮从床上推下去,计江淮也只能笨拙地在地上爬。
乌以沉细声问计江淮:“你的腿还会痛吗?”
计江淮直截了当道:“不痛,也没感觉。”
乌以沉捏紧了计江淮的断肢,他在计江淮背后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计江淮无法自立行走的残缺反而是乌以沉安心的源头,乌以沉撩起了计江淮右腿的裤管,手指从那空无一物的布料里伸进去,最后直接碰上了计江淮的大腿。计江淮生气地用手肘撞着乌以沉,他说:“你再不睡我就去沙发上睡了!”
乌以沉不想计江淮离开,因为义肢还摆在床边,计江淮完全有能力离开。
乌以沉的动作消停了一会儿,他把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计江淮的腰上,窗帘外的烟花声渐息,时间已经到了人困意最重的时候,乌以沉贴着计江淮的后背,他问:“要是我真的生病了,你会丢下我不管吗?”
计江淮知道乌以沉是在试探,便如他所愿说了他想听的话:“不会。谁都有生病的时候。”
乌以沉却还不满意,他又问:“要是我瘫痪了,起不来床,要靠你端茶喂饭呢?你还要为我擦身体换尿布?”
计江淮稍微想了一下就从心底里无法接受,之前他腿伤住院的时候被护工扶着去上厕所,虽然护工已经对屁屎尿熟视无睹,但计江淮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无法忍受自己要被照顾得毫无隐私,也不想毫无隐私地照顾别人。
计江淮犹豫了一下,说:“你这么有钱,请个护工比我帮你要好很多吧。”
乌以沉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问:“那我瘫痪在床,你呢?你就趁机出去潇洒自在吗?”
计江淮又犹豫了一下,他淡淡说道:“也不至于……”
夜突然静了下来,窗外像被按了静音键,窗内也意义寂静。计江淮有些心虚,他有些内疚自己的停顿,他想要补充说些好话,但身后的人没有进一步追问也没有生气的嘟囔,计江淮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可身后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计江淮小心翼翼地回头瞟了一眼,他在微光中发现乌以沉的眼睛闭上了,似乎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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