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安一直在哭。
起先,她是爆发式的,痛苦地发出呜咽,简安整个人都在发抖,口中不住说着“对不起”,不知道是在和谁道歉。
可能是今天她见过的所有人。
她是那样的痛苦,哭到连额头的青筋都暴起了,顾时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他也想用温柔的语言去抚慰这位姐姐,可他张开了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的人太痛苦,痛苦到未见得能听见旁人的安慰。
这种时候,可能语言是多余的。
他没有说什么,启动了车子,在电子屏幕上点了几下,车内流淌着音乐声,他将音量调到了最大。
那是首温柔悲伤的抒情曲,随着音量的提高,瞬间充斥车内每个角落,高过每一道声音。
简安抽噎几下,极力地想要控制住自己。音乐声越高,步入高潮,男歌手嘶声竭力表达着失恋后伤感的情绪。那是首外文歌,简安没听过,听不懂歌词,但那旋律和男声都实在太过悲伤,简安的情绪跟着卷进去了,她捂着脸,哀嚎一声:“你选的什么破歌啊!”
顾时失笑。
简安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暂时失去了身体的主导权,眼泪不听她的话,像决堤后的洪水,汹涌地从眼睛里逃出去,她的手指缝里漏出了泪水,连十根手指都被那些泪水打湿了。更雪上加霜的是简安那位亲戚,她越是哭得伤心,下面就越是欢快地流着。都说那位亲戚是女性的好伙伴,要简安说,好伙伴个屁,没听说过哪个好朋友是在当事人痛苦不堪的时候在她的痛苦上添把柴加把火,而那位好亲戚倒像是生怕她不够难过似的,她哭不完,它也流不尽。
可能今天的黄历上写着不宜出门,大姨妈来的日子,她出什么门呢,老天爷不是一开始就告诉她了么——今天开头就是大不祥啊!
她用手掌抹了把眼泪,可眼泪擦不完,她翻过来,用手背擦了一把,脸庞还是一片湿润。视野前方水汽朦胧,她怀疑外头下了雨,是雨水打湿了车窗玻璃,否则她怎么看不清汽车行进的方向呢?
哭声没有听过,歌曲继续放下去,多是悲伤或者缓慢的抒情曲,那哭声竟也融于音乐的弦音中,像是专门为那些经受悲欢离合的人们而哭的。
顾时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目视前方,任凭简安一个人哭泣,他没有打扰简安,尽职地做着司机,打算送她回家。
突然,他听见了一声小小的“呕——”
那是简安发出来的。她捂着嘴,双眉因为难受紧紧聚拢。他急忙在路边停下车,看过去,关切地问:“安姐姐,怎么啦?”
简安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有事。什么叫做霉上加霉,她本就月经在身,小腹那边疼痛也是接二连三,没有停歇,现在胃里更是难受起来,连她的嘴里都泛起了恶心的呕吐味道。
她倚在车窗上,大口喘气,脸色苍白。顾时焦急地在车内找了找,从储物柜里找出了矿泉水,递过去,不知道能不能让简安好受些。
简安也没有推拒,接在手里,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清水顺着喉咙而下,那股胃酸带起的难受感似乎压下去了一些。她没有换姿势,声音虚弱疲惫:“顾时,谢谢你。”
顾时羞赧地笑了笑,“安姐姐,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她看着顾时,面带愧疚,“小时,今天的事……很抱歉啊,你爸他……”
今天当众离席这一出,她确实有冲动,但她也不会为此后悔。那本是她一个人的事,做了就做了。但是顾时随她一起离开,就算简安不想理会,也知道事情变得有些复杂。最重要的是,要是顾爸生了气,不知道他会怎么教育顾时。
顾时意外地微怔,随即温和地笑起来,说:“这有什么啊?安姐姐,你不需要抱歉啊。”
他以认真的眼神凝视简安,“这是我自己选的。”
“本来我也不喜欢待那里,不过是找个机会顺道离开罢了。如果爸爸要责骂我……”他耸肩,表示随顾爸的便,他并不在乎。
他怕简安担心,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啦安姐姐,反正今天的主角是哥哥啊。而且,爸爸一向更看重哥哥。”
简安一愣,面上的愧疚更深,“小时……你爸爸他……他也是爱你的……”
一缕叹息在他们中间飘开。
“安姐姐,”他失落地勾唇,“为什么连你也说这种话了呢?”
“我……”简安语塞。
“没关系,”顾时温和地笑,“我知道安姐姐你是想安慰我。只是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没必要说这种客气的安慰话。”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啊,可是,安姐姐……”
“我已经过了那样的年纪了。”
简安不语,沉默地拧上瓶盖。
“安姐姐,”他感慨着说,“人是会变的啊,曾经追求过的东西,到了长大以后,就发现其实它也没有人以为的那么美好,所以也就不再渴求。”
“其实现在,尤其是这段时间,我经常会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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