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到处宣扬自己有后场,怎么,就是在路边听歌等男人来搭讪?”
苏冷一肚子火砰然炸开,纸巾揉成团直接砸他脸上。
“对,我在路边等野男人,谁路过停车邀请我去蹦迪我就去。”说完,她上前一步,下巴扬起一个流畅弧度,“怎么,你要邀请我吗?”
路边有人吹了声嘹亮口哨,轻佻笑声此起彼伏,“美女,喝一杯去啊。”
季见予眼神一暗,冷刃一样扫过去。两三辆电动车上男男女女挤作一堆,奇装异服,社会气息浓重,但分明是同龄人的大胆热情。
苏冷的眼妆突然变得无比柔媚,笑容一过,她突然勾出三根手指小幅度抖着舔过季见予下巴,像逗狗。
背脊那根无形的弦骤然崩到极限,骨头连着筋刮过血淋淋的皮肉,季见予颌角劈过几条清晰的血管,隐隐抽动,沉声叫她名字:
“苏冷……”
苏冷置若罔闻,早在那群人的欢呼声中上了一辆电车。
季见予抬起来的手臂顿感明显,蓄满力量但骤然落空,五脏跟着下沉。
负责开车那女生递给苏冷一支烟,朝季见予抛媚眼的同时小声问了句:“谁啊?”
苏冷熟稔点燃,被紧身牛仔裤勾勒分明的腿随意一摆,指尖玩转小小打火机,迷离瞥了眼,红唇轻启徐徐吐烟:“我们三中的学神啊。”
陈弥立马喊了句:“帅哥,要一起去喝酒吗?”
季见予站在原地,眉眼比乌云压得更低,习惯高强度推理活动的脑子一团纷乱,在迟缓梳理眼前颓靡又热情似火的一幕。
直到那几辆车风一样扬长而去,他才确认自己被耍了。
那群人是她朋友,她并不是百无聊赖蹲在路边和他一样单纯不想去聚会下半场。
苏冷的午夜生活从点燃那支烟开始。
这样的苏冷对他而言是极其陌生的。
小学的时候,苏冷也时常和高年级学生聚在一起,没完全长开的眉眼天生带有上挑的傲意,喜欢双手插在胸前与人对话,喜欢她的混混招惹她扯她马尾她也乐在其中,大吵大闹追着对方满教室跑,习惯成为焦点。
可到底是娇娇小姐骨子带蛮,她心安理得,虚荣心作祟享受混混地追求、和高年级学生做朋友,但从没仗势欺人,也没自轻自贱伤害过自己。
可刚才,她妖媚像只狐狸挑逗他,欲生欲死朝他吐烟圈,季见予觉得苏冷当真与街头甘愿堕落的小太妹别无二异。
这种群体把践踏伤害别人为乐趣,以此彰显她们自以为高尚的情怀。
可苏冷是高分考入三中的尖子生,家境学识背景强大的局长千金,她在学校走廊被老师抓到身上带烟半天说不出话需要男朋友挺身保护,高朋满座中对寄予厚望的恩师承诺自己会尽力勇攀高峰……
季见予觉得满街霓虹灯与夜无比割裂,但凹凸不平的缺口无法找寻,就像他总试图回忆三年前甚至更久远与苏冷有关记忆的过程,并不顺利,比摸索完全陌生的人更困难。
可季见予偏偏对这种赤手空拳深入荆棘的感觉上瘾。
周日晚上返校,苏南添亲自送苏冷到校,叮嘱了一大串,最后犹豫开口:“蕉蕉,那天是爸爸不好,不应该冲你发脾气。你,别生爸爸气了。”
闺女第一次住宿,一个礼拜见不着,好不容易盼到周末,父女俩同在一个屋檐下,连话都没说上几句,苏南添难受得抓心挠肝。
苏冷面无表情下车,头也不回走入夜色,马尾随着潇洒步伐一甩一甩的。
三中振聋发聩的校训标语变作烫金字体,醒目印在校门两侧。
人影憧憧,她足够坚定、足够决绝,真的强大到可以独自奔赴厮杀惨烈的人生战场。
苏南添想起以前第一天送苏冷去幼儿园,小小一团粉噙着泪牵着老师的手一步三回头,憋着小嘴要哭不哭。他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趴在方向盘闷声消化凌迟般的痛苦,直到保安过来撵人,提醒校门口不能长时间停车。
苏冷站在保安亭,目睹那辆亮眼的私家车拐弯、爬坡,最后汇入汹涌车流,对执行公务归来的保安大爷露出一个笑脸。
“谢谢叔。”
“姑娘,我看你爸挺舍不得你呀。”
“我也舍不得他呀,所以他不快点走我就没法进学校上晚自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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