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作品,下次试试能不能临摹。】
陆温寻面无表情把手机放回床头柜,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双脚刚触碰地面,他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酸痛感沿着小腿肌肉往上窜,骨头像是被打碎后重新粘在一块儿,存在感异常鲜明。
仿佛身体里有一场季风过境,狂烈之后留下一片狼藉。
贺迟森向来没轻没重,兴致上来了便不管他的死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习惯——大概不会有习惯的那一天了。
陆温寻咬咬牙,撑着床头柜站了起来,蹒跚几步走到窗边,用力扯开窗帘。
光线如同无数支利箭,直挺挺刺了进来。
陆温寻眯起眼睛看向窗外,从这里能看见马路对面的休闲公园。
今天天气好,又赶上周末,很多人在晒太阳,躺着、坐着、站着、跑动着,无所事事,十分惬意。
他羡慕这些人,羡慕他们由内而外散发的闲适和惬意。
阳光照耀在他赤裸的胸膛、小腹,他凌乱的头发和全身每一寸皮肤——这里是十九楼,不用担心会被看见。
每个毛孔都在渴望阳光、渴望温暖、渴望明亮,甚至超越了渴望的程度,在细胞里叫嚣着,要他砸碎玻璃,从十九楼跃进春光。
他其实可以像个正常人那样,穿上体面的衣服,下楼,走去对面公园融入人群,享受周末,和他们一起慵懒地呼吸。
但他不热爱生活,甚至不太想活着。
这个世界上谁也不知道他走到今天靠的是恨意,原始的、纯粹的、深重的恨,沉淀到骨子里,就算沐浴着阳光也不会得到净化。
或许当初发来匿名信息的那个人知道?无所谓了,只要贺迟森不知道,他就恨得有意义。
陆温寻抬手,虎口卡着自己脖颈,手指摩挲贺迟森留在皮肤上的痕迹。
还有些隐隐作痛,这种程度的疼痛一两天就能消退,不像心里的,过了十二年依然鲜活得要命。
每次想起,都会陷进一种空气被抽干的窒息里。
床头柜手机忽然震了一下,陆温寻缓缓回过头,睫毛在面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翳,看起来脆弱又迷人——也是贺迟森喜欢亲吻它们的原因。
陆温寻松开手,走向床头柜拿起手机。
【寻哥,我需要做点什么吗?】
消息来自谭嵊屿,陆温寻这会儿才想起自己因为生病临时把他派去跟行程,什么也没交代。
也没什么值得交代的。他入行那会儿没人带,处事逻辑、关系打点全靠自己摸索,也这么过来了。
不过,自己碰过的壁踩过的坑没必要让谭嵊屿再经历一回。
——认真听,可以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勾勒画面,结束后告诉迟森哪些地方让你觉得生硬,或者哪几句台词听着不顺耳。
谭嵊屿秒回:好的,寻哥!
陆温寻放下手机,走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裹上浴袍对着镜子刷牙时蓦地发觉自己眼角多了两道皱纹——即使在不笑的时候。
很正常,毕竟他已经三十岁了。
第一次陪贺迟森参加剧本围读的场景仿佛发生在昨天,他记得每个细节,记得贺迟森那天穿着浅灰色卫衣和做旧牛仔裤,记得贺迟森即使紧张也发挥得很好,记得那天晚上贺迟森把他操射了三次。
最难忘的是围读会上提出建议被剧本编剧冷言冷语嘲讽的屈辱感。
“请问你是专业的吗?”
现在他还记得这句话,语气、音调、内容一字不差。
他想回答“是,我跟迟森一样中戏毕业,对剧本的想法有参考价值”,但他的身份实在太没有说服力了,只会让辩驳显得苍白无用,暴露出没有存在必要的自尊。
没人教过他剧本围读时经纪人不该发表评论,甚至咖位不够大的演员也会迫于生存压力、权衡利弊后选择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让剧本就这么烂下去。
毕竟演一个烂角色总比无戏可演强。
陆温寻不会给贺迟森接烂剧本,他面对的编剧因为承蒙盛誉的作品培养出极高的自尊心;当权威性遭到质疑,特别是质疑声来自他这样的小人物时,难免变得咄咄逼人。
即使他的建议能为剧情锦上添花,使人物形象更生动饱满,在对方看来只觉得“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的作品指手画脚”。
为了后续拍摄顺利进行,陆温寻只好将自尊踩在脚下,赔笑着道歉,说不好意思,自己没礼貌多嘴了。
贺迟森期间一直保持着沉默,很聪明的做法,那种场合说什么都不对,责备显得多此一举,维护又显得关系不纯。
但他见不得陆温寻受委屈。
夜晚不开灯的房间,噪杂刺耳的声音全消失了,只听见热烈的喘息,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忘我地彼此纠缠。贺迟森倾其所能讨好陆温寻,试图从他身体里带走别人留下的东西,然后再留下自己的。
应该只记得屈辱感的。
但陆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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