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天人对峙良久,终是一咬牙闭上了眼,腕转剑起间,空气中所有的一切尽数归于沉寂,很快,馥郁的血蔓延一地,蜿蜒汇进了积起的水洼中。
他?转过身来,强掩住心底的悲痛,于雪袍男子面前?俯首称臣,“殿下。”
声线雄厚,聊表赤忱。
一阵寒风掠来,带着细密朦胧的雨丝打在了身上,汉子还没从对男子的杀人诛心的莫大恐惧中缓过来,却觉自己喉间一紧。
他?瞪大眼难以?置信的摸向自己的脖颈,顿时黏湿了手掌,他?来不?及抬起来看,轰然坠地。
尸横血海,满目疮痍,其中玉身长立的俊拔身影便如地狱里爬出来的玉面修罗一般,然似还嫌这等残暴炼狱还不?够。
缥缈的雨势忽地又大了起来,迸溅在数处尸身上,浓稠的血似乎汇聚成了一片低洼,令人欲呕的血腥气一阵一阵灌来。
然俊美绝伦的男子似早已习以?为常。
姜宴卿面色平淡如冷玉,踏足这片淤泥晦地,他?如雪的衣摆自是不?仅染上了些?血渍。
幽沉的视线微一掠过这惊悚的炼狱。
“无趣。”
他?低低捻出一声,似在自言自语,可脑中却不?觉思及一张白生生粉嫩的小脸,接着便是那诱得有些?心尖发痒的甜糯声线和小软舌……
若小猫儿见了自己杀人这副场面,怕是又会吓得想跑。
少女抵惧害怕的面容浮现,似微一刺痛。
姜宴卿微眯瞳眸,好在无论如何,猫儿终究是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缱绻柔情的面色骤然黯冷,他?微侧首吩咐,“按计划行事。”
说?罢,他?迈开长腿上了马车,雨幕中,秦明命人将事先?备好的黑布包裹的器物藏于黑鸦鸦一片的尸身之上,待确定无误,这才转身离开。
雨大大小小下了一夜,空气中潮湿的厉害,殷姝躺在木榻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总觉得山雨欲来,有些?事更?是朝无法?逆转的趋势奔涌。
少女心底很不?安,躺在榻上久久凝着头顶的帐幔。
忽地,门传来轻轻的一击,陶兆在外鸭着嗓子道。
“小督主可醒了?”
他?默声注意着里头的动静,闻见殷姝轻轻应了一声,又继续说?:“小督主,按计划,咱该动身了。”
“今日来接咱的人不?来了吗?”殷姝翻身下榻,还有些?云里雾里,她稍作整理一番,打开了门,看见弯身侯在廊下的陶兆及昨日见的那两个劲装女子。
见殷姝盈盈流转的眸光聚在两人身上,陶兆解释道:“昨夜事急,还未来得及见过小督主,她们名唤飞花,飞月。”
话音落下,殷姝见两人极是谦卑朝自己行礼,她不?由得眨了眨眼,心中不?免猜测。如此模样,莫非是不?会说?话……
她连抬手,“不?必多礼。”
“小督主,咱出发罢。”
话音落下,殷姝跟着人一路疾行,竟又至了昨日爬进来的翁城,四四方方的高墙围堵,而今在灰蒙晦暗中更?是显得逼仄压迫。
殷姝沉沉呼了口气移开视线,又跟着人自那矮洞爬出城门。
可这次尚还匍匐在地,便能?察觉射在肩脊上那道火辣辣的锐光,殷姝骤然抬起眼来,看见立在面前?熟悉的肃厉面容。
——李钦。
在他?的身后背对着矗立着大片的步骑。
都?是东厂的人。
殷姝本就云里雾里的思绪更?是懵懂无知了,李钦又为何在此地等着她。
下一瞬,男子朝她走?近,“小督主。”
似踌躇了半瞬,李钦微弯身欲将面前?之人扶起,常年握兵器布满厚茧的掌心隔着不?厚的衣衫能?察觉其下绵软到极致的触感。
细薄柔弱,似微一用力便能?折断。
如此之人,竟能?得太子倾力相助。
他?掩下心中思索,扶着人朝距离城门稍远的旷野移步。
此即天色尚还黯淡着,天还未亮,城门也未开。
殷姝轻飘飘踩在地上,不?禁忆起昨夜那胆战心惊的场面,接着又是那熟悉的面容来……
她视线遥遥一眼望去?,早已不?见那黑楠木车身的马车了。
眼下这时辰,他?应当已复返婆娑城往忍冬寺的方向走?了吧?
忽地,一阵冷风迎面,其中裹挟着的刺鼻血腥气令她思绪陡然回转,她瞳眸微顿,似看见前?方地面上的一大团黑影。
那是什么??
李钦注意到人的反应,思及太子密函中那无头无脑的一句话来。
意思便是勿让不?堪重任的小提督见那血腥的场面。
他?迟疑稍许,又瞥见殷姝畏畏缩缩的胆怯模样,不?过一瞬,便大胆攥紧了些?人的臂,将欲后退的人拉着步步往前?走?。
如此胆怯如鼠,见多了也便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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