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凤皇帝已然是少有的心胸开阔,善于纳谏的帝王了,然哪怕是他,有时候都被魏征劝的想杀人。
李淳风在旁接口道:“别说魏侍中的劝谏了,就单魏侍中的命格,可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魏征老先生,在遇到二凤皇帝之前,身上有个debuff,跟谁谁死——从李密到窦建德、从窦建德到李建成,主君都凉凉了。直到被二凤皇帝接手过来,才安稳下来。
李淳风也扔了几枚铜钱起卦,忽然想起一件旧事:“不光魏侍中,之前太子的启蒙师傅,李纲老先生,不也是这样吗?”李纲老先生教过隋朝废太子杨勇、隋炀帝杨广以及……曾经的太子李建成。
好嘛,双重debuff。
二凤皇帝颇有‘我命由我不由天’霸气,麾下能人备出,什么来历的人都有,他都压得住,给儿子挑人的时候也百无禁忌。
姜沃越听越无语:太子好惨。
“你叹什么气呢?”
姜沃直到被两位师父问,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叹气来着。
见师父们问起,就道:“陶姑姑与遂安夫人等都是至交,近来一直为太子悬心。直到听闻魏侍中做了太子太师,才放心起来。说魏侍中最重礼法,当朝与群臣道‘自周以降,立嫡必长’,以此保太子的储君位。”
陶姑姑看不清也好,不愿看清也好,最近正在佛道兼拜,保佑太子就此全都改过,人人都忘掉旧事,从此后东宫一切顺遂。
“立嫡必长?”袁天罡笑起来:“魏侍中此刻这般说,不过是也不看好魏王而已。”
若是魏王也有二凤皇帝的文韬武略,魏征就不会这样说了。
他是直臣谏臣,不是傻子。
当年二凤皇帝在玄武门竞聘上岗后,魏征也是很快入仕皇帝的。
如今他保太子,不过是觉得魏王没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值得破除嫡长继承制度罢了。
总之,有皇帝的力保,魏征的太子太师,东宫又暂时稳定了下来。
李治从灵州回来后,给姜沃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是崔朝的来信,信里带回了棉花的消息。
信其实早几日便到了九成宫,只是晋王不在家,就由晋王处的长史官代为收下了,不敢擅拆。
直到晋王回来才拆了好友的信,看后就忙往太史局来。
高昌国如今收归大唐国有,崔朝这封信函,便是从新起的安西都护府寄回来的。
信上说:他一路留意,直到在高昌国一处村落里见到一种草木,颇像姜沃描述的‘棉花’。当地人管它叫白叠子,因其柔软洁白,许多妇人会将其摘下来,捻出一缕缕的线,取来织布。
不但信里写的详细,崔朝还寄回来几朵‘棉花’,并买了当地人用‘白叠子’织的各种布,剪成小节下来一并随信寄回。
棉布是很粗疏的棉布,与后世匀净的棉织品没法比。
姜沃先放在一边,只捏着久违的棉花团,有些感慨:这东西她很熟悉,常年需要挂吊瓶的她,打小习惯了用棉花团按住自己的针眼。有段时间,护士都愁她手背上没血管可以继续打针了。
还是后来留置针通用起来,她的血管情况才好多了。
“正是这种花。”
棉花,找到了!
她在心中鞠躬:对不起高昌国,我再也不说你晦气了,你明明是有些宝物在身上的。
姜沃将棉花团放下,拜托晋王回信告知崔朝,正是这种奇花,麻烦他多带些回来。且不但要带回棉株、棉种,若是可能,最好也捎带回几户会种植棉花的农户、会织布的织户。
晋王俱应了。
心里倒是很高兴:姜太史丞越是直接对他提出请求,越代表不怕欠自己人情。
比敬而远之来的强。
“好,我写信与阿朝——他回程时依旧要途径安西都护府,必能收到信的。”
从太史局出来,李治准备再去看看太子哥哥。
李治昨日回到九成宫,皇帝特意办了宴席替头一回出远门的幼子接风洗尘,宗亲勋贵以及三品(包括从三品)的宰辅都到了。
太子却仍然未露面。
李治便准备今日单独去拜访太子哥哥。
他也已经听闻了父皇令魏征做太子太师的消息,他与媚娘虽还未及见面,但想法倒是一致的:若是太子哥哥这会子就倒了,那四哥李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太子,那对他来说才是更坏的消息。
还未走到东宫,李治就被人拦住了。
拦他的正是李泰。
李泰从辇上俯视李治:“雉奴,又要去东宫做好弟弟?”
按说,在宫内,皇子臣子俱是不能用舆的。只是李泰用舆是皇帝特许的。李泰乳名青雀,却不是身姿轻盈的小鸟,而是一只实在的胖青雀,胖到行礼都难,走路多了也喘的厉害。
旁人看他这般是笨拙,皇帝看自己大胖儿子就是心疼了,于是特许李泰每日上朝做小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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