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凉爽了起来。
今日原是姜沃的休沐日,正在跟媚娘对坐边看书边说话,就来了个太史局的小宦官,说是有李淳风的信到了。
这种要紧信函需得姜沃本人落印留名,才能取走,旁人无法代取。
于是她又去了趟太史局,把师父的信拿了回来。
姜沃进门,媚娘就抬起头关切道:“辽东如何,天冷下来了吗?”
媚娘边问边垒了垒手边摇摇欲坠的书,是几本摞在一起的兵书。出名如《孙子兵法》《太公六韬》都不必说,媚娘正在细看的,却是姜沃拿回来的一本《卫公兵法手记》。
卫公,更具体的称呼是:大唐卫公李靖。
作为初唐战神级别的人物,李靖如今已年迈,数年未披甲挂帅。卫公便也如孙神医一般,将自己多年征战沙场所悟之道,写成兵法手记,要传给大唐后世将领。
皇帝是要求将领们皆熟读此书的。
姜沃不是将领,但也有法子搞到一本。
此时她走到桌前,与媚娘一起将桌上的笔墨先挪开,免得不小心污了书信。这才把李淳风的书信拿出来看。
李淳风给袁师和弟子写的信,很有分寸,一点儿军机要事不提,顶多提一句如今驻扎在何处城池。其余的便都是大篇记述高句丽的风水地貌、气候风象……
“辽东的天,开始变冷了。”
姜沃记得历史上二凤皇帝亲征高句丽,起初连克十一城,并无太大阻碍,最后就是在高句丽一座名为安市的坚城下受阻,城固难破再加上天气严寒,在这两种不利情况下退兵的。
因最终未下安城,甚至因严寒折损了不少兵士,故而这一征虽重创了高句丽,迁了辽、盖、岩三州数万人口入大唐,但以二凤皇帝的标准来看,这一仗自然是有些遗憾的。[2]
天时不与,实莫奈何。
姜沃把李淳风的信展平收好:师父能够在信上写明的消息,一定都是禀过皇帝的。
安市城外。
议事帐内,诸将领讨论的‘热火朝天’。
“该到了用火药的时候了!这几日冲车、投石车都已经用过了,安市城城墙实在太过坚固难以冲开。既然带了火药来,为何不用呢?”
“还是先别用了,再试试筑土山法。毕竟圣人之前曾说过,火药出其不意才最能克敌。如今安市城虽很是坚固,但别忘了还有都城平壤。不如依旧将火药秘敛,到了平壤城下再炸个出其不意,岂不是好?”
这位话音刚落,自有反对之声,因筑土山法攻城是最古老的法子之一——当对面城墙坚固,便不再求从正门攻城,而是筑起一道比城墙还高的土山,形成压顶势。
想想就知道是个大工程。
“那就要在这安市城下耗久了!大军的军需也要虑到的。”
……
诸将领各抒己见,群策群力,倒是皇帝一直未说话,似乎在仔细聆听分辨这些战术,究竟要选择哪一个,究竟要不要把火药用在安市城。
因皇帝在最上首坐着,众将开口前,都会先以目光或者手势请示一下,得到圣人颔首后,才站起来陈述自己的观点。
待众将领都说完后,皇帝忽然对一人颔首:“淳风,你说吧。”
李勣等人都有点诧异,转头望向位列末座的李淳风:啊,李仙师居然开口说话了。
要知道自从到了辽东后,因李淳风掌火药事,所以每场重要议事都会列席参加,但他一直没有发表过意见。
术业有专攻,他不通军事自然不开口。
尤其是他又是玄学风水家,更要三缄其口连神色都不动,就算有人问起,他也只当作自己没带舌头,一言不发,免得一句话不慎,带给将领们什么心理暗示。
怎么今日,忽然想发言了?
众将领齐齐竖起了耳朵。
李淳风起身道:“到底先攻何城,攻城时用不用火药,臣都不懂。”
众将领:??那你要说啥啊。
李淳风接着道:“但臣任太史令多年,掌天文历法,测风云气色——陛下,九月必有严寒,臣请陛下调动大军于九月前退兵。”
一语石破天惊。
众将领顿时色变:九月前退兵?如今已经七月了!一个月,哪怕打下安市,也必然来不及拿下平壤了。
到底是一国都城,高句丽皇族所在,绝对非朝夕之功。
李勣不由开口问道:“李仙师,虽说高句丽较之中原冷的更早些,但如今七月里似乎也差不太多——九月真会严寒至得退兵吗?”
他问出了众将的心声。
而李淳风则目视皇帝,似乎在请示能不能将东西拿出来。
而在座众人,只有皇帝听到‘九月退兵’这句话没有奇异之色,显然是早得过李淳风私下的回禀。
见皇帝点头,李淳风才从袖中取出一块长绢:“这是几月来,我与高句丽当地百姓询问,并搜集了每一处的县志,再加上观测风云天象所得——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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