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沃收起此书,想想她跟媚娘做的事:这,良心还是有点痛的。
而灞桥柳树旁,王神玉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马行队,忽然对旁边的裴行俭道:“守约,其实这回备旱事,你知道我最烦的是什么吗?”
裴行俭其实猜到了,但还是做请教状:“王相请言。”
王神玉一声长叹:“是刘仁轨要做尚书左仆射了。”他真是不愿与那种急三火四,凡事专断甚至‘莽行’的人共事!
裴行俭:……怎么说呢,您知道刘仁轨最烦恼的是什么吗?!
设套
中午时分,马车停在长安城外第一处官驿小歇。
屋内,姜沃手里握着一根柔韧的柳条。
这是今晨灞桥之上,友人们折柳送别时赠的。姜沃此时就捏在手里,正好当成教鞭用,轻轻点在太平面前的空白纸页上。
“婉儿的诗交了,令月你的呢?”
今晨,姜沃是先入宫再出长安的。
入宫除了与帝后拜别外,还得接上太平公主。
临行时分,太平端端正正给帝后行大礼,保证道:若是姨母要出海或是去西域,她就按照帝后的要求回长安。
然而才出了大明宫的门,姜沃就觉得太平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姜沃低头,对上一双看起来很纯澈的大眼睛。只听太平道:“姨母,有句话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吧?”
姜沃:……好想转头就把这孩子塞回去啊。
说来这才出长安城,到达第一个名为‘丰安驿舍’的官驿,姜沃就收到了四篇《出长安诗》,四篇《记姜侯代天巡牧文》——四位书令史已经交上了第一份作业。
虽然姜沃根本没有做硬性要求。
除此四诗四文外,今年方一十一岁,书令史里最年轻的杨炯同学,反而是最辛勤的,还加写了《题丰安驿舍》诗,而且是两首。
据说见杨炯如此,王勃也正在加写。
两人年岁相当,又是同一场诗会出名,在文采上便总是有点较劲。
姜沃:好,卷起来。
她对着一摞诗文,转头又正好看到兴奋到不愿意好好吃饭的太平——孩子不听话,多半是作业太少了。
于是把《出长安诗》的题目,当场布置给婉儿和太平。
不想吃饭就写诗吧。
婉儿很快写完交了作业。
她都坐在一旁看起了书令史们的诗,太平还在战术磨墨——且说太平为了能跟着出门也是很努力了,学了许多自力更生事,媚娘告诉她出门顶多给她带一个乳母帮着照看饮食,其余事都要自己做。
见太平的墨磨不完了,姜沃就拿着柳条点了点太平面前的白纸。
太平望着窗外陌生风景,根本不想枯坐屋里,于是道:“姨母,父皇说过,有的人适合写诗文,就像国子监弘文馆的学子。”顿了顿,还指着早早交卷的优等生:“还有婉儿。”
然后太平还特意站起来身,骄傲的像是只小凤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写了十首诗出来:“还有人适合点评诗,譬如姨母和我。”
“听父皇说,姨母平素很少于诗文上用心,只做每年元宵佳节的应制诗,句律严整合乎官体。”
“但姨母擅点评拣选诗文。”
姜沃:谢谢您,陛下,没有直接跟孩子说我的真实水平。
太平边说已经边溜到了婉儿身边:“姨母,我跟婉儿出去瞧瞧好不好?母后说了出门就是要长见识。”
姜沃无奈:“去吧。”
太平和婉儿手拉手出去玩了,姜沃便拿过方才婉儿在看的诗词,开始欣赏初唐三杰加一个杜审言的作品。
姜沃看到杜审言的诗文,忽然想起杜甫夸自己祖父的一句诗:“吾祖诗冠古”,嗯,怎么说呢,可能是祖宗滤镜吧。
她将诗文教给崔朝帮忙收起来,她则坐下开始给媚娘写信——否则方才太平磨的一‘缸’墨也太浪费了。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长安城紫宸宫中,帝后亦赞叹道:“好诗。”
闲话过后,媚娘又特意跟皇帝说起一事:“她此番出行,若是走寻常驿站传递公文信函,只怕有延。我想着动用飞表奏事,陛下觉得如何?”
寻常的传信之法,媚娘都已经摄政了,自不必跟皇帝再说。
但这飞表奏事,又不同了。
这是从前先帝跟皇帝,特有的传信方式——
贞观年间,先帝亲征高句丽时,有段时间太子是留守定州的,父子一人分别之际,李治落泪道想常往高句丽递奏,欲知父皇起居安康。先帝即准,又因行军途中不定,特创飞表奏事法。
飞表奏事,以此始之。[1]
姜沃离开长安的第七日,正是通过飞表奏事,得知了长安城中最新的朝事——
让姜沃注意的事情只有两件。
第一件事:天后处置了李义琰,将其贬为郑国渠‘斗门长’。
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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