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观音打碎一事,沈禹州并未责罚她,另外重金求了一只慈安寺主持开过光的辟邪貔貅,拿回来时还是让阿娇保管。
时隔多日,两人终于说上话。
意外的,沈禹州第一句话便是保证,“往后院子里不会再有乱七八糟的人,类似的事不会再有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阿娇心里清楚,主子对她的这点怜惜,大多是因为这张脸,不过她想得开,只要往后日子平平顺顺便好。
她捧着盒子,略一福身,“谢公子体恤。”
沈禹州嗯了声,“东西收好,今夜随我一同赴宴。”
“是。”阿娇恭敬退了出去。
回到房中,春桃正在给她收拾不穿的秋衣,纳闷道:“好生奇怪,姐姐你之前穿过的那套鹅黄色襦裙怎么也找不到了。”
阿娇呆了半晌,才想起春桃说的是她刚进府第二日穿的那件。是松鹤院丫鬟统一制式的裙子,只是过于单薄,加上面料粗糙,她穿了一次就没再穿过。
“兴许是收在哪个箱笼里了,找不到便算了。”
春桃挠挠额角,总觉哪里不对。
这是阿娇第一回 在人前露脸,虽是个婢子,但府里人或多或少听了些闲话,暗中揣测过她和沈禹州的关系。
这些春桃自然是知晓的,为了不让人看低了去,特意为她选了颜色鲜艳的衣裳首饰。
“姐姐,你瞧今日穿这水红怎么样?”像是等着夸奖的小孩,神情颇为得意。
阿娇哑然失笑,“好看是好看,不过,我是公子的婢女,不是公子的姨娘,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是生怕旁人不误会我和公子的关系吗?”
春桃歪头想了会儿,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仍试图说服她:“可是,姐姐生的如此好看,合该穿些大红大紫,这才衬得上你这般仙姿昳貌。”
阿娇深知这张脸的祸害,“我才进府多久,便惹出如此多事端,你也不怕哪日我又连累你。”
“……好吧。”春桃瘪瘪嘴,最后挑了件淡蓝色广袖百褶裙为她换上,却也低调不失清丽。
傍晚时分,阿娇准时到主屋外恭候主子,这次,沈禹州的目光在她身上足足停留了一盏茶功夫。
阿娇被他盯得脸颊绯红,难道,是她穿的不对,惹他不高兴了?
她鼓起勇气,怯生生抬起眼睫。
男人长身玉立,屋檐两侧悬挂的暖黄灯笼轻轻转动,斑驳光影打在他侧脸上,越发衬得他神骨俊秀。
微风撩起阿娇鬓角的碎发,两人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彼此眼中仿佛落了漫天银河,皆是熠熠生辉。
沈禹州率先回神,缓缓来到她跟前,“走吧。”
阿娇落后半步跟在后头,暗中松了口气。她也是方才垂眸之际,后知后觉发现,裙摆袖口处竟都绣满了空谷幽兰,生怕沈禹州睹物思人,无端在大喜之日勾起难过的回忆。
好在,他没生气。
阿娇一路都默默观察他的表情,沈禹州早有察觉,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汗湿。
他又在紧张什么。
只是个婢子罢了,不是她。
沈禹州深吸口气,摒去杂念,步入正厅,一身绣金线的玄色长袍,神色清冷矜贵,眉眼锋利,气势逼人。
宴席上,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人皆噤声,纷纷看向传闻中凶残冷酷、不近人情的锦衣卫镇抚使沈大人。
看着看着,无数目光又转移到紧随其后的阿娇身上。
阿娇捧着礼盒,鸦睫微垂,淡然自若。
众人哑然许久,沈禹州出声打破沉默,一番客气又周到的贺词后,示意阿娇上前献礼。
“祝老夫人北堂萱茂,福海寿山。”
满堂光华,流金闪烁,皆不若美人目光一瞬。
纵是阅人无数的老夫人,也不禁微微失神,“好孩子,起来吧。”
她仔细端详阿娇,笑容慈爱,语带关切,“身子好些了吗?”
阿娇微怔,回以浅笑,不敢再多话,将东西搁下后便回到沈禹州身边。
对面的许氏斜了二人一眼,移开视线,脸上写满不悦,“寿宴开始了,盈盈怎的还没到?”
后头嬷嬷朝外远眺:“兴许是去等四姑娘了。”
许氏轻哼了声,“我都快忘了,那丫头也回来了。”
被念叨的四姑娘沈念如是沈禹州同母的亲妹妹,许氏自然喜爱不起来。
嬷嬷迟疑着问:“可要将表姑娘请来?”
这几日闹出的风言风语,彻底让许氏寒了心,她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随她吧。”
夜凉如水,许盈盈打了个喷嚏,匆忙换好衣裳从假山后出来。
她学着婢子的模样,颔首低眉,一阵小碎步进入松鹤院。
侍卫见她穿着院中婢子的服饰,并未阻拦。
许盈盈攥紧袖中迷香,借着夜色掩护,一路畅通无阻,直达主屋门前。
没想到,阿娇的衣服这般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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