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的。”
“刚才看的……电影,语言不一样。”
“美国电影,英语,跟你平时听到的普通话是不一样。”
“这个,是什么?”
顺着拐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广陵王微微颔首道:“帐篷,我搭的。”
顺势走去帐篷附近,她挥了挥手指,收起帐篷里的床具。鬼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每个鬼,你都会这样吗?”
什么?她终于正眼看了这个艳鬼。
皓月星辰的银光歇在他长睫上,一明一昧地,是他在微微眨着眼。一线流光回转,贾诩和她对视又转开目光。先前有些脱轨的言语被她捡起来,一句一颗地,成了丢在心海的珠子,扑嘟一下,涟漪转成波涛。
他之前没话找话,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不是,也不可能。”停顿了片刻,广陵王才继续道,“你是不一样的。”
[24]
吱呀一声响,贾诩的拐杖在地上拖出尖利音调。他的长睫停停落落止止歇歇,目光时而和广陵王触碰,时而和地面依偎。
气流停滞,扇浪般靡靡猗猗的绿叶歇息了。话语的声音蒸腾,五月晴日本就稀薄的水汽愈加干燥,燥到一人一鬼口齿生黏。然而不敢轻易开口,因为口唇成了庞然的心跳的扩音器。
他听明白了。广陵王只觉喉咙发痒,几乎要作出声咳嗽推走刚才的话,然而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接道:“如果你想了解现代社会的话,我可以帮你带些书过来。”
“你要看吗?”
没等到他回复,广陵王接着道:“当然也可以看纪录片,不过我觉得才了解现在的世界,应该先从简单的图书看起。”
“你看怎么样?”
尽管面上不形于色,声音却干枯,因着是从紧扯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收了巨木之后,从未觉得麓宅如此空旷,空到那些话成了她一人的独舞。干枯更为干枯,上嘴皮都涩涩地黏在牙上。
那一类的问话,那一类的答应,总觉得是在旧时代的土里同意一颗新种子萌蘖。
风又开始飒飒地吹,人的一折衣角乘着气流掠过鬼的手背,酥酥麻麻的,新种子的生根发芽。他听到自己似叹非叹地应了声。
“嗯。”
浅淡的余音坠在耳畔,爆开火烛银花。捏了捏发麻的手指,广陵王收帐篷的动作停了,煞有其事道:“我看着你住的地方被毁的差不多了,要不你就住这帐篷里吧,刚好可以体验一下现在人的生活方式。”
“这不是你的帐篷?”
“只是这几天才睡这儿,给你了,方便你了解什么叫帐篷。”广陵王大方地一挥手,她的衣物都收进芥子中,床具却从里跳出,欢悦地蹦进帐篷里,“这是床,你看过也睡过了,以后睡这里就行了。”
“也不是以后,短时间内睡这里。等我们把事情调查完,你就可以睡到绣衣楼的员工宿舍,当然,你要是想去外面住也是可以的,有了工资就行……”
忙不迭的绣衣楼主人站在贾诩面前,面上不行于声色,然而尾调却上扬了不少。
尾音也勾了鬼的唇角,他跟着笑了下,又愣住,板正了面孔。热度依旧烧着,以至于视线飘到庭院无遮无挡的天空,意识多了恍惚。
那颗树站在麓宅有段时日了,总是张着茂密的枝叶,被风吞卷着,摇出一潮松绿浪涛。沉寂的小院里唯有他和树的声音,他观察世界的画面里,这棵树的存在是掩不住的。
然而此刻,这棵树被它的主人收起了。它不请自来,莫名其妙留下一堆声影,又不辞而别,但小院不是空落落地没了回响。树的种子落到地上,钻到地里扎了根,生出顶白胖的帐篷。
他跟在广陵王身后,听她絮絮地将帐篷里的那些器具。偶尔贾诩也会上手触碰,他的手一触即放,寝具居品上遗留的前主人的温度却牵到掌心,微薄清温,和身上环流的精气同属一种。
到底是种恍惚。
“差不多都介绍了。”灌了口水到说干的嗓子里,广陵王呼出气,“剩下的,等你自己用的时候也就清楚了。”
此刻将情绪从杂乱心音里抽出,广陵王这才和贾诩对视,柔声软语地说出最后一个念头——很早以前就有了的。
“时间也不是很晚,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看看?”
帐篷内灯火通明,鬼的表情纤毫毕现。他的眉梢眼角些许地抬了下,连露水都不会惊动的轻微,然而眼瞳里斑斑点点的光晕,几乎让月色也潮湿了。
“你……”第一个字只是气音。
话语在齿间逡巡不前,他嚼碎了每个词语,把句子的尸体重组排列,删减成去除情感的言语:“走吧。”
广陵王背过身,朝贾诩伸出手:“我带你出去。”
借着月色的映照,他低了头去看那展开来的手。显而易见的女人的手掌,纤细却有力,掌心上舒张的纹理长长地延伸,那条生命线畅直地往上扬,深且连绵地通到掌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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