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话,又岂是他这般臣子可议论的。“师父,城儿不想去皇额娘宫中。”陈如是摸了摸赢城因为练武有些凌乱的头发,“师父会跟皇上谏言,城儿可放宽心。”他心疼自己这个徒儿,于是第二日便向皇上婉言进谏,以自己便于时时教导为由,让本该送至皇后宫中的赢城自立了宫门。自赢城搬离永安宫那日起,裕妃好像失了魂一般,内心开始不安,开始暴躁,开始愈加控制不住自己。她亲手掐死了那只陪她远嫁的小松狮,而后趁人不备,偷跑出永安宫,将这只松狮犬抛溺在护城河里皇帝终于意识到她的异常,永安宫开始频繁有太医出入,苦涩的汤药每日被侍女太监扣押着往嘴里灌,却依旧没有什么效用。宫中开始流传裕妃得了疯症的传言。疯言肆虐之际,赢城在上书房也开始受到排挤。太子会在午休时,将墨汁倒满他的午休床铺;会在太傅检查前一日书写时,将他的文稿绞撕成碎末;会在用膳时,将一捧泥土倾洒在他的食盘中陈如是按住赢城挥起的拳头,告诉他:“若是不想被人欺辱,便等到自己羽翼丰满,一击制敌。”黄口小儿草地玩泥巴的年纪,他便学会了忍气吞声。东流逝水,酝酿了许久的乌云,终究是要下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来荡涤这尘世间的污垢。陈如是死了。死在了永安宫。许久没见母妃的赢城,偷偷潜进了宫门。“你不信我,你负了我。”神志不清的裕妃看见赢城几分相像皇帝的脸,喃喃自语。“你不能丢下我,皇上,皇上,臣妾要和你永远在一起。”裕妃的双眸由浑浊渐渐变得狠戾,转身掀开床褥,自床板下抽出一柄弯刀就向赢城砍去。“母妃!”赢城急声道。刀光剑影间,鲜血四溅。赢城双手护头,身上没有一丝痛感,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自己圈住。缓缓抬了头,陈如是的面容整个映入赢城惶恐的眼眸中。“城儿,勿怕。”陈如是勉强扯起嘴角,这笑容极具安抚力。赢城怎么也未想到,这是陈如是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不”裕妃发了疯的挥着刀,一下又一下,满目猩红,直至陈如是再没了声响,才甩丢了手中的弯刀,像抽空了所有力气般,瘫坐在地上。鲜血溅了满地,顺着陈如是的四肢缓慢流下,滴落在赢城身上,浸透了赢城的衣衫。回过神的赢城,看着浸泡在血里的陈如是,和拿着砍刀的裕妃,双目空洞,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他开心与否的人也没了。“师父,师父,师父。”赢城推开陈如是,跪在地上不停地推搡陈如是,却再未得到回应。
泪水混着血水涂满了赢城的双颊,心脏像被人撕裂开,将他生吞活剥,痛,却无声。赢城颤抖着手放在陈如是鼻下,没有任何动静。一代骠骑将军陈如是,就此丧命。事情很快便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将裕妃捆了永安宫, 谩骂羡临渊 满目愕然,久久不能回过神来。那个当年将他从深渊救出来的少年竟有此番遭遇,羡临渊顿觉心口抽疼,一口气憋在胸口,憋红眼眶。看着面前柔若无骨的裕妃,羡临渊不知是同情她还是恨她。若非是裕妃,也许赢城断不是如此这般,可若非是裕妃,赢城便不会去那元日灯会,二人便不会相遇。“娘娘——”宫女的声音打断了羡临渊的深思。他敛神,只见一个宫女匆忙跑了进来。“怎可如此没规矩!”裕妃当即寒下了脸。宫女俯身跪在地上,颤声道:“娘娘,王爷在御书房与左丞相发生争执,情急之下打伤了左丞相!”“什么!”裕妃陡然起身,“王爷这会在哪?”“回娘娘,王爷现下正往您这儿来,夏公公早早便等在御书房外候着王爷了。”听了宫女的话,裕妃才踉跄的坐了下来,尽力地平复着内心的躁动,手却不觉覆上了手臂,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却浑不自知。“娘娘”羡临渊面色骤变。裕妃恍然回神,匆忙收回自己的手,面上已然恢复了平静,“无妨,既然已经跟小夏子回来了,想必未成重伤。”羡临渊点点头,眉眼处的担忧却一刻也不曾敛去。等待的时间总是缓慢异常,羡临渊坐立不安,却不敢在裕妃面前表露出来。只得逼迫自己去想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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