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离开他吗。
夏安远这么问自己,一遍再一遍。再一眨眼,他竟然见到有天光乍然穿透云层,化成纪驰的眉眼,是他在看自己时的那些模样,温柔的,动情的,依恋的,疼痛的,冷漠的,难过的。好生动,好像他就在夏安远眼前。
我不想离开他吗。
夏安远痛得不能呼吸,但他还是伸出手,去碰道道微光,光是纪驰的形状,他似乎找到了病因,因为越触碰,他越感觉痛,因为那里是伤口的源头。
“不……”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安远终于回答她,他扒开自己的伤口,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剜。
“妈妈……我不想,离开他。”
夏安远艰难地喘出一口长气,他浑身在发抖,但他丝毫没注意。他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想,原来我不想离开他。
原来我不想离开他。
他又问自己,这是真实的世界吗?
他很快知道这是真实了。夏丽朝他伸出手,笑了下:“妈妈抱抱你好吗?”
夏安远顿了顿,稍一倾身,他枕到了夏丽的怀里。她的怀抱带一点淡淡的药味,可是好温暖,夏安远忍不住闭上眼。
像受伤的小兽在被妈妈舔伤口。
“小远,不论别人怎么说,哪怕她是你妈妈,为你自己活一次吧。”夏丽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总是说,你过得平安健康就好了,现在多加一条可以吗,我希望我们小远,不仅要平安健康,还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每一天都开心。”
“小远,能做到吗?”
夏安远没回答。
夏丽扯了扯他的耳朵,又问:“能做到吗?”
这动作像在揪小孩儿,夏安远把头扭了个方向,将那只耳朵压到下面去,低低地应了声,“嗯。”
他把后脑勺对着夏丽,眼睛睁开看着桌上那束花,像是家里岛台上也放过类似的搭配,这时脑海里蹦过去一串阿拉伯数字,那是纪驰的手机号码。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想纪驰,好想给他发条短信,打个电话,告诉他,好想你驰哥,我每分每秒都好想你,这八年都好想你。
好想你,好想你。
不想离开你。
从来都不想离开你,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手机好像也知道他的想法,兀地震动起来提醒他。夏安远摸出手机,已经十二点了,任南发过来一连串的短信——
-远哥,睡了吗?
-明天我来接你,你别坐公交,也先别回镇上去了。
-千万别自己走,也先别上网,吃过午饭我就来接你好吧?
-看到了吗,看到回个消息,有点着急,
-记住先别上网,具体的明天我当面跟你细说。
-看到回个1就行。
“驰哥,在吗?”
夏安远大概明白任南说的上网指的是哪种上网,现在小孩都爱玩的社交网站。不过他连手机都很少玩,看新闻的app只会给他推送一些时事财经资讯和当地新闻报道,他大概一两个月也不会主动点进去一次。
倒回床上去之后,他睡了这段时间里最安稳的一个觉。无法否认,孩子依赖妈妈总是天性,哪怕他已经年近三十,哪怕小时候常被夏丽惩罚责骂,被夏丽抱在怀里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这个怀抱安全可靠,是他避风的港湾。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陪夏丽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家疗养院各方面的环境真的没话说,后面甚至有个公园,公园里还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养了几只天鹅,慢悠悠地在水面上漂来漂去。
住这里养病,确实是再好不过了。
夏安远没再提想要夏丽换疗养院之类的话,他俩聊天的时候也都默契地避开了昨晚的话题。任南时间掐得很准,夏安远刚吃过午饭他就来了,还给夏安远拿了帽子墨镜围巾,上车二话不说,先给他全副武装了起来。
夏安远被他围围巾的方式勒得要喘不过气,他往外松了松,那张脸被这么一打扮,显得更瘦了,“什么意思?”他问任南,想要伸手把墨镜摘下来,他眼睛有些适应不了。
“别拿下来。”任南阻住他的动作,准备开车,又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没拆封的口罩,“差点忘了,把这个也戴上。”
见他一脸正色,夏安远还是按他说的那样,又将口罩拆开戴上。车往任南家的方向开,半途上任南才紧张兮兮地开口:“远哥,你昨晚没上网吧?”
“没有。”夏安远笑了笑,“怎么了?把我弄成这么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不是见不得人,是你现在不太方便见人。”任南松了口气,“先回我家,具体怎么回事儿我得到家才能跟你说。”
夏安远被他这举动弄得也莫名其妙紧张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躲什么暗杀组织。好在这时候路上车不多,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他家,上电梯的时候任南都还在四处张望,像是怕有人跟着他们,进屋也先拉上了窗帘。
夏安远坐在沙发上,看着任南在屋子里边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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