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太子也乖乖点头应下,还和和气气与姜沃道:“误会姜相了”。
看起来太子是很听她这个母后的话,但问题是,太子也听旁人的话。
她想起了几日前姜沃入宫,与她直言不讳说起曜初的眼泪,以及那几封‘阴阳有别’‘公主不能置幕府’的奏疏。
姜沃与媚娘便说的透彻多了:“这几封奏疏,虽谏的是公主开幕府事,但又如何不是冲着我,以及冲着姐姐来呢?”
姜沃指着那句:“尤其是‘若以女处男职,长阴而抑阳,非久安致远之计。”简直就快指到她面上来说了。
既是指她这个‘女处男职官’的宰相,想必更是指‘抑阳’太子的代政皇后吧。
非久安之策,自然是希望皇后勿违阴阳,早早退回内宫去。
不管太子见此奏疏,有没有想到这一条,心底有没有对母后生出同样的心思。但这些奏疏能出现在东宫且不被太子斥责,甚至还被太子拿给妹妹看,原就是一种态度——
无论他心底明不明白这是一种态度,是被推着、忽悠着,还是隐约也认同着……但都是一种态度了。
姜沃对媚娘坦然道:“曜初是不欲姐姐伤感,那日从东宫出来,都不敢来紫宸宫,直接回了我家中。”
“她是孩子的孝心。但我知,姐姐不是畏伤感,而不敢见事经事的人。”
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注定要发生,媚娘绝不是那种闭眼不看的人,而是那种必出手抢占先机,早做最坏打算的人——若无这样的毅力和心性,媚娘怎么会做皇后,她的人生早就是从掖庭到感业寺,余生吃斋念佛了。
姜沃又道:“且这次只是东宫属臣为公主事谏太子的私奏。并非是朝堂上经了三省六部的奏疏,姐姐还能尽早防患于未然。”
若是将来,真有东宫属臣公开上了这份奏疏,必是要有损皇后的颜面和威信。
紫宸宫的气息是艾草夹杂着皇帝惯用的薄荷油的味道。
混杂成一种奇异的清苦气味,却令人头脑清醒。
媚娘望着皇帝道:“陛下,说起弘儿,还有一件要事,不得不与陛下商议一二。”
“英国公两月前就上过一道奏疏,称述年迈精神不济,难兼顾诸事。欲辞尚书左仆射一职。”
“几日前又上一书。”
“陛下,英国公到底是年过古稀的人了。尚书省公务繁重,又要每日去东宫为弘儿分讲政事,实在是太劳苦了。”
“不如请英国公每五日往东宫去一回?”媚娘唇边带了一缕笑意:“若陛下不放心,我再寻两个妥帖的臣子,任职东宫?”
皇帝想了想昨日见到的英国公,不免伤感:“是啊,朕打东宫起就惯了凡事多倚仗他,总是忘记,大将军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就按媚娘说的办吧,勿烦大将军每日奔波于尚书省和东宫了。”
然后再次露出一点欣慰:“算来,大将军日日教导弘儿,也一年半了。”
“这一年多来,弘儿也再未上过不当的奏疏,可见进益。”
在皇帝看来,自打李勣入驻东宫,可再没发生过什么弘儿请免‘宗亲国除’,替‘上官仪’求情等上奏谏父母之事。
媚娘:……
这倒未必是弘儿不想上,只是让英国公坐镇东宫压住了。
但现在,英国公不想再压下去了。
凌烟阁内。
太平数了一遍悬挂在墙上的画像,很是纳罕,数着她的手指头问道:“姨母,你不是说,这回入凌烟阁的功臣,有平阳昭姑祖母、邢国公、江夏王吗?”
“这是三个人啊,但怎么有四张图?”
婉儿已经在旁细细答道:“公主,这张是英国公李勣大将军的丹青图。”
皇帝待英国公实在不同。
虽说李勣大将军已入贞观一朝的凌烟阁,但皇帝觉得,无论以军功还是以文臣之功来算,英国公都绝对是该入他这一朝凌烟阁的第一人。
于是令阎立本再为英国公作一幅画,也挂入这一座凌烟阁中。
姜沃从宦官前辈的书中见过,中晚唐的凌烟阁颇为混乱,确实也有图画重复的功臣。但在这个大唐,是英国公首开了入两朝凌烟阁的先例——方是实至名归。
不过……姜沃心道:如果按照大将军打几份工,皇帝就给人画几张像,其实还画少了。
而现在,有一份差事,李勣大将军实在干不动了。
李勣不欲担坐镇东宫重任的心思,其实就起自李敬玄事件——
彼时太子觉得姜沃处置李敬玄过于严苛,令左谕德来说情不成,又令宰相许敬宗亲自来说情。
许敬宗不愿为此事得罪人,特意挑了姜沃和英国公都在的时候,把这件事提了一句就算了。
太子此举,拂的并不只是姜沃的面子,还有李勣大将军的——作为太子太师,在许敬宗出现前,他竟然不知道此事!太子并没有先问过他,姜相对李敬玄的处置是否合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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